它是粉红娇柔少女心的象征，也是唯爱少女的钢铁大直男；它是深居简出的羞涩隐士，也是自带亮粉特效的风骚网红。它就是独角兽，是最受欢迎的幻想动物形象之一。

那为什么现实中没有独角兽呢？或者说，为什么现生的有角兽类，差不多都是两只角呢？

我妈双角，我就双角

在我们问“这个生物为什么是这个样子？”的时候，不仅要考虑当时的适应需要，也要考虑演化的历史进程。

现生的有角哺乳类，除了犀牛，都属于偶蹄目有角下目（Pecora），这个类群包括牛科（羊和羚羊也属于牛科）、鹿科、长颈鹿科和叉角羚科。

有角下目里种类最多、数量最多的两个现生类群——鹿科和牛科，绝大多数都是两个角。鹿的角是由眼睛上方隆起的骨质嵴演化而来，既然人家有两个眼睛，自然也有两个角。牛角的进化历程还不是很明确，但已知最古老的牛科物种就是两个角。

赤麂的头骨。图片：Ryan Somma / Wikimedia

也就是说，两个角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，我妈有两个角，我就有两个角。

不过，有角下目的成员也没限于两个角。印度的四角羚（Tetracerus quadricornis）羚如其名，有四个很小的角；雄性长颈鹿在额头正中有一个凸起的小角，而罗氏亚种的长颈鹿（Giraffa camelopardalis rothschildi），甚至在耳朵后面还有两个小角，堪称角最多的现生哺乳动物。

四角羚的头骨。图片：Chris Dodds / Wikimedia

从刺杀角到对顶角

有角下目的角最主要的用途，是雄性用来炫耀和角斗，争取交配权。角还可以用来抵御捕食者，所以许多牛科动物雌雄都有角。驯鹿（Rangifer tarandus）在冬天用角铲雪觅食，它是唯一雌雄都有角的鹿。

最原始的角是很短小的，像匕首一样，用来刺戳对方的身体。这时是双角还是独角，其实没有太大关系。但随着有角下目家族逐渐开枝散叶，角的形态变得越来越宏大复杂，战法也逐步推陈出新。

说到斗牛，我们都会想起角碰角，其实牛的攻击目标仍然是对方的身体。不过，牛进化出了主动防御的方法：一方把头顶过来，另一方也用头顶回去，两头相撞，就成了角碰角。弯弯的牛角可以勾住对方的角，把它牢牢怼住，前进不得。

大型的鹿和一些角很长的羚羊，角斗更讲究精妙技巧。两方把角交叉在一起，牢牢锁住，侧向使力，企图让对方失去平衡后被扳倒。鹿角有复杂的分叉，羚羊角扭成麻花一样的螺旋形，都是为了把角锁得更紧。曾经有这样的事情：两只扭角林羚（Tragelaphus strepsiceros）的角卡在一起，无法分开，同归于尽。

扭角林羚：我锁死。图片：Hans Hillewaert / Wikimedia

不管是牛角还是鹿角，它们的“武功”都是建立在“两只角”这个先决条件上。独角除非长成拉勾上吊的手指模样，否则无法勾住别人的角，也就无法锁定。如果真的有独角兽，它的角也绝不适合进行牛和羚羊的角斗。

还有一种更简单粗暴的打法：重锤。大角羊（Ovis canadensis）和麝牛（Ovibos moschatus）是典型的例子。大角羊会用后腿直立起来，从上往下砸向对手，麝牛则是直线冲撞。总之就是“砸”一个字。

采取这种打法的动物，有着坚硬粗壮耐操的角，以及能吸收冲击的特殊头骨。麝牛的角根部整个覆盖了头顶，如同头盔一样给大脑提供保护，正是“我变秃了，也变强了”。

这跟独角兽相差就更远了。

现实中的独角动物呢？

现在我们来说说，现生的有角兽类里，唯一不是有角下目的类群，也是唯一有独角物种的类群：犀牛。

独角的现生犀牛有印度犀（Rhinoceros unicornis）和爪哇犀（R. sondaicus），灭绝于晚更新世的板齿犀（Elasmotherium spp.），只在额头上有一只角，因此有“西伯利亚的独角兽”的美称（虽然这个“独角兽”有五吨重，腿粗如大象）。

高加索板齿犀复原图。图片：Dmitry Bogdanov / Wikimedia

犀牛的打斗方法是冲撞，简单粗暴，直直的角也不允许它玩出更多的花样。不过它也有变招。白犀（Ceratotherium simum）和黑犀（Diceros bicornis）的门齿已经退化，但亚洲的犀牛下门齿呈尖尖的三角形，十分锋利。印度犀用角刺的同时，还会用下门齿猛戳，这是非常厉害的武器。《北京动物园志》有印度犀将黑犀咬成重伤，导致其不治身亡的记录。

印度犀的下门齿。图片：Bedangak / Wikimedia

犀牛虽然叫“牛”，但它属于奇蹄目，跟马的关系更近。说起来独角兽是奇蹄目还是偶蹄目呢？欧洲传统文化中的独角兽，蹄子是分成两瓣的，但一般认为跟独角兽关系很近的麒麟，在中国古籍里经常出现的形象却是“马蹄”；动画《彩虹小马》（My Little Pony）里的独角兽能跟马产生可育后代——所以独角兽的分类学大概还是个谜。

海中独角兽

说到“独角兽”，还有一种动物不得不提：一角鲸（Monodon monoceros）。雄鲸的“角”呈螺旋状，长度可达三米，它其实不是角，而是现生兽类里最长的牙齿（大象的牙比它大，但没有那么长）。从中世纪到文艺复兴时期，一角鲸的长牙在欧洲被视为“独角兽角”，价值连城。

一角鲸。图片：Wikimedia

一角鲸为何要有这么长的牙齿，至今我们还不清楚。只有雄鲸有长牙，似乎表明它跟求偶有关系。雄一角鲸会把长牙伸出水面，相互交叉，但不会真的“以牙还牙”——长牙太过细长，容易碰断，并不适合作为武器。

不过，即使是华而不实的长牙，也可以成为雄鲸表明实力，吸引雌鲸的有效手段。要长成如此巨大的牙齿，需要大量的能量，所以拥有长牙，足以说明这头雄鲸体格健壮，基因优秀。

华而不实的特征就如同人类的华服豪车，是一种证明自身实力的诚实信号。

一角鲸的骨骼，这颗长牙会终生生长，长度可达1.5到3.1米。图片：Gunnar Creutz / Wikimedia

不过，还有人有不同的看法。哈佛大学的牙医学专家纽维亚（Martin Nweeia），也是一角鲸专家，他综合了多部门的研究结果，认为一角鲸牙是一个感觉器官。这颗牙齿表面无珐琅质，有许多细孔，可以直接把海水带入内部的神经末梢。这样，一角鲸就可以用牙齿感知周围的环境。

纽维亚的研究团队在活的一角鲸的牙齿周围包上套子，分别灌入盐水和淡水，发现一角鲸的牙浸在盐水里的时候，它的心率比浸在淡水里快，说明这颗牙齿能够感应到水的盐度。更敏锐的感官，可能会对雄鲸有特别的好处，比如更容易地找到配偶。

听起来是一头牙敏感的鲸。图片：Dr. Kristin Laidre / Wikimedia

这样说来，也许我一开始把独角兽的角定位成“打架用的”，本来就过于狭隘，想象力限制在了陆生哺乳动物之间。如果接受了“独角兽的角很敏感”这条设定，说不定会开拓出一片新天地呢。

本文是物种日历特约稿件，来自物种日历编辑@红色皇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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